【团兵】Everything I Never Told You
原作向，时间线在看海之后
第一人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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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埃尔文：
现在我坐在海边，写着这封给你的信。
首先要说声抱歉，当初斩杀兽之巨人的目标我没能实现，因为我的私情，因为犹豫了一秒，他逃走了，暂时。我不会放弃，我一定会找到他，杀死他，我发誓，你知道我从不食言。
失去你是我至今能感受到的最强烈的痛苦，而接受这个事实并不容易。这个过程反反复复，绵延不绝，痛苦却历久弥新。一开始，我只是麻木地吞咽着事实：你死了。可是太阳依旧会升起，所有人都在向着明天前进，唯独你被留在了后面。有个声音在和我说，这不公平，我听到自己在用另一个声音回答它，总有人要为了明天去牺牲。这个声音不是我自己的，但是它确确实实回响在我的脑海里。我想让它停止，它却变得越来越大。后来，我尝试着去哭，却发现根本流不出泪，嘴角被扯出一个诡异的角度，却发不出任何悲伤的声音。壁内人人都在哀悼，为死去的士兵，为亲爱的家人。可是，谁来为你哀悼呢？所有人都在哀悼调查兵团团长，可是谁来哀悼埃尔文呢，谁又为你的梦想留下过眼泪呢。这种情绪很快就转化成了愤怒，有一次我差点控制不住，想要阻止别人在你的哀悼仪式上声情并茂地念诵挽歌，还好我在最后一刻忍住了：在别人的心里你只能是英雄，至于你，真正的你，只有我知道就够了。真狡猾啊，埃尔文，被你骗了那么久，居然直到最后才向我表露真心——但是我没有怪你，丝毫没有。
最诡异的一段时间，我觉得你无处不在。办公室里没有批完的文件，床上散落的没有叠好的衣服，还有那杯没来得及喝完的茶。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表明你只是短暂的出去了，像从前那样在晴天的周末独自一人去往王都，明天，或许是下一秒就会踏着熟悉的步伐出现，我已经听到了你的靴子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，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，尽管你不知道。每晚你结束工作后，走向走廊尽头的卧室时，我都会留意那个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，在房间里默默地记下你走过的步数：三十三。经过我的房间时是二十九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喜欢数着你的脚步声入睡。当脚步声经过我的房门时，闭上眼睛就仿佛你又与我擦肩而过。后来我自己又走了一遍同样的路，发现我要走将近四十步。难道每次你都特意放慢了步伐等我？
那个脑海中的声音让我郁闷了很久，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静下心来提笔写字。我的失眠症在玛利亚之墙夺回战以后似乎又加重了一些，韩吉已经帮我找了一些缓解的药。说起韩吉，她可真的被你害惨了。你留下的一大堆工作让她焦头烂额了很久，刚刚坐进团长办公室的那天就工作到凌晨，莫布里特不在（也许你已经在那边见到他了），所以只好由我来陪着这个臭四眼，顺便盯着她，防止她神志不清在文件上乱写乱画。日子虽然很苦，但是看到海的那天我们还是很开心。韩吉也好久没有那么兴奋了，我真想给你描绘出当时她的神情：你知道的，就像她以前举着冒着黑烟看不清形状的东西，从实验室出来直闯你办公室，后面跟着吓坏了的莫布里特，嚷嚷着“这是对抗巨人的最新成果”，满脸都是被熏黑的印记，眼睛却一直闪烁着光亮。
第一次来看海的时候，除了我和韩吉，还有那帮幸运的小鬼们。大海非常广阔，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壁外调查时没有高墙阻隔的天空，还不赖，虽然我当时嘴上没说。从我现在写信的地方抬头望过去，到处都是蓝色的海水，最神奇的是它会向着岸边涌来，变成白色的波浪。波浪这个词是阿尔敏告诉我的，据说是大海的运动方式，无数的波浪构成了海水日夜无息的运动。他说，海水是分布范围最广的水，永不停歇，现在我们眼前的海水过了下一秒就会前往遥远的地方，直到很久以后才会重新回到这里。他还说了一个词，漂流，海水会托举着像瓶子一样的东西，带它前往那些很远的地方……任何人类都无法到达的地方，有些会被留在半路，而有些瓶子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会带着那里的痕迹回来。
这也是我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。埃尔文，如果海水真能到达所有人类都到不了的地方，那么你会不会也在那里？我知道，你现在已经自由了，我只希望当你发现自己去到那个地方以后，会满意我给你安排的归宿。
埃尔文，原谅我居然信了小鬼的话，用这种虚无缥缈的方式表达对你的思念。
埃尔文，我没有你那么聪明，有很多事情我都是后知后觉，但有其中有一件最让我后悔。有时我会想，如果当时早点意识到的话，会不会遗憾就会少一些，会不会现现在我能更轻松地在旁人面前展示悲伤，又或者，会不会，你不会选择牺牲而是留下？几年前那个惨败的雨夜，我们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，那些血不是自己的，是巨人和那些死去的士兵的，我们都不说话，面对面坐着，雨水混合着血腥味从我们的衣服上滴落。你沉默了好久，突然对我说，利威尔，我果真如他们所说是个恶魔吗。我张了张嘴，却不知如何回答。那个问题包含了太多我当时不知道的东西。我忘了我后来说了什么，也许我压根就没有回答。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你的脆弱，尽管在我认识你的六年里它只出现过两次，这是第一次，后来的第二次也就是最后一次。所有人都在说你是恶魔，于是你也将自己视作恶魔，但是我明白，你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永远保留在那两个夜晚，而我有幸都陪在你身边。每当回忆这里的时候，我的胃都会猛烈地抽搐一下。当时的我不明白那种悲哀得想要呕吐的情绪是什么，直到你走后我意识到，就是那个瞬间，我对你感情开始从模糊成一片的阴影里慢慢浮现，之后的日子里开始逐渐变得清晰。
我理解你，我理解你所有的挣扎，无奈和伤痛。你会永远在我的心里。我想让你知道，虽然我们无法爱自己，但是我可以爱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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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总算找到你了，利威尔，”韩吉从马背上翻身下来，“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？”
利威尔没有回头，只是兀自望着面前茫茫的海水，那是刚刚漂流瓶消失的地方。
海面波光粼粼，明亮的希望和云影交错斑驳。
“你刚才往海里扔了什么？”顺着利威尔的视线，韩吉望向远方。
“所有，那些我没告诉他的事。”利威尔回答。
*Everything I Never Told You 取自美国华裔作家伍绮诗的同名小说，中文版翻译为无声告白。